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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倪诺此刻在场,他一定会失望地摇头,轻声说:“闻钰,你为什么又没有控制自己?”
被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打断了“表演”,妇女的不悦已经写在了脸上,她针般尖锐的目光先是上下将我打量了一遍,随后恶狠狠地质问:“你算是什么东西!滚开!我教训自家的孩子还轮不到别人插手!”
一个带着疑惑的熟悉声音像救世主一般出现。
“住手吧!”我克制着内心高涨的怒火,“再这样下去她会受很严重的伤。”
她还在说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只是脑海内的嗡鸣愈发强烈,我挣扎着寻找回家的方向,却没有力气再拨开人群。
在听到“警察”两个字后,妇女紧绷的表情掠过一丝不安。
围观人群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附和我的提议。
这个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头部的疼痛竟也蓦然减轻了不少。
下一秒,她杀猪一样的哭喊声充斥了整条巷子:“大家快来看看,还有没有天理了……”
忽然,一声极其刺耳的孩童尖叫闯进我的耳朵,让我的手指骤然缩紧。
“啪!”
我烦躁地翻着手中的英语书,强迫思维融入那一排排繁杂的单词中。
好像有什么模糊了双眼,我摇摇欲坠。
她的动作不快,更是由于情绪波动剧烈露出了不少破绽,在她的双手马上就要触碰到我肩膀的时候,我厌恶地皱起眉头来,下意识地伸手将她狠狠推开。
下一刻,混乱的大脑已经不再给我思索的机会,手中的英文书也被狠狠扔到了一边,我死死地咬住嘴唇,飞也似的向阁楼下面冲去。
完全不在意女孩的解释,妇女扬手又是狠狠一个耳光。
深夜,海蓝色的天空,一轮皎白的弯月挂在半空,偶尔还能看到几颗清冷的星星,带着微寒的光芒点缀着夜空。
脑袋里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和图书在胡乱地切割着,疼痛无限度地侵蚀着我的感官,在妇女连续不断的嘶吼声中,在女孩的轻声呢喃中,我双手抱着头,连连倒退几步。
“闻钰,你在这里做什么?”
随后是男人那张狰狞的脸,带着浓浓的酒气和危险的气息向我扑来,阁楼下那个女孩还在哭泣,我好像从她那满是泪水的面孔上看到了那个总是瑟瑟躲在阁楼中的可怜女孩……
妇女置若罔闻,依旧坐在地上大声指责着我的恶行,可我丝毫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只是愣愣地望着还在低声安抚母亲的女孩。
我紧紧地攥住双拳,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看着那个无法反抗,只能默默忍受的女孩,胸口仿佛燃烧着一簇熊熊火焰……“闻钰,你敢和我顶嘴?活得不耐烦了?”记忆中那个熟悉又让我恐惧的男声在耳边忽远忽近,“今天非要你长长记性不可!”
妇女的脸慢慢地涨红了,并不是hetushu.com.com因为羞耻和悔恨,而是那种怨恨、指责、不甘的潮|红,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也将警察抛在了脑后,直接大步上前,伸出手来想要捏住我的肩膀:“多管闲事的小丫头,我今天就让你明白做人别太热情!”
可我还是很享受那时充满了孤单气息的宁静。
“我允许你吃饭了吗?就这样丢下弟弟不管?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你拿什么赔?叫你不听话!打死你——”
“现在知道害怕了?装什么身体差!”见我这副样子,妇女仍是不依不饶,“我告诉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你就别想离开……”
我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待我回过神的时候,妇女已经满面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裤子上有着被石子刮破的洞。
不过现在……阁楼虽然还是那个阁楼,站在这上面的人也没有改变,但阁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打破了我所怀念的那抹宁静气息。
沙哑的哭喊声更让我感到无端的烦躁,那个被我护在身后的小女孩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然后她抹着眼泪冲出去,卑微地蹲在妇女的身前,轻声询问:“妈,你没事吧?”好像刚刚将她打到遍体鳞伤的人不是眼前这个女人一样。
是啊,为什么呢?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我拨开层层人群,冲到女孩的面前,张开双臂,坚定地将她护在身后。
妇女疯了一般抽打着无处躲闪的女孩,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都带着漠然的神色安静地站在一旁,偶尔有好心人低声嘟囔几句,最后也归于沉寂。
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妈妈,我、我饿……出来买个馒头吃,弟弟已经睡了……”看上去只有七岁的小女孩,脸颊红肿,满是泪水,她恐惧地把纤瘦的手臂挡在身前。
“我和你说过什么?你怎么还是跑出来?不是叫你在家里乖乖看弟弟干活的吗?不听话!打死你!打死你!”另外一个饱含不满的妇女之声也紧接着出现。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妇女自以为是的表情彻底将我内心的最后一点儿理智摧毁,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同她争论,“你如果再敢动她一根手指,我马上打电话叫警察来处理!”
阁楼曾经是我孤独无助时最喜欢的地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可妇女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那个小女孩好像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是偶尔会无力地抬起胳膊,轻轻擦拭着脸颊上的伤口。
药,我现在很需要药!
女孩弱弱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葡萄一样漂亮的眼睛,疑惑又感恩地望着我。
那时的我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蜷缩在阁楼的角落里,只有弯月可以看到我满是伤痕、愤恨、无奈与绝望的面孔。
看着眼前提着沉重的菜篮,衣着简朴的中年女人,我勉强露出一丝微笑,低低地说:“我没事,妈……”